栏目
公司要闻
媒体关注
吴京会是这届年轻人的张艺谋吗?
发布时间:2024-09-16点击数:

  农历虎年第一天,两部同样讲述抗美援朝的战争电影《狙击手》《长津湖之水门桥》同日上映。两位男人也狭路相逢:张艺谋、吴京。

  他们一位是《狙击手》的导演,一位是《长津湖之水门桥》,至少在这场狭路相逢中,并非同样身份。但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之间是存在传承的。

  在上一代年轻人眼中,艺术巅峰期的张艺谋向全世界展现了中国电影的魅力,让很多人找到了文化自信。这一代年轻人则在吴京创下的中国电影票房纪录里,感知到了大国崛起的自信。自信一脉相承,背后是时代的流动,张艺谋也好,吴京也好,都是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作品,让年轻人找到了某种情绪的出口。

  当然,自信只是共同底色。如果影视作品是镜子,每个人从里面照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影子。

  2019年,《流浪地球》与《阿里塔》同时上映。张艺谋看完《阿里塔》后随手在微博点了个赞,还引发了“导演为何不给《流浪地球》点赞”的疑问,最终演变成了“吴京动了娱乐圈蛋糕”的阴谋论。

  事实证明,这只是粉丝们的过分关心。2021年,张艺谋明确对《长津湖》取得的高票房表示了肯定。

  在很长一段时间,贩卖民族情绪发财成了吴京洗不清的“原罪”,就连他的粉丝也被称作了“战狼”,那原本是他的成名作《战狼》系列的名字。两年后,《流浪地球》上映后,吴京又获得了网络新词“含京率”,与“含咪率”一起分别成了判断电影和文章好坏的标准之一,含量越高,质量越低。

  但到了2022年春节档,《长津湖》上映后,与吴京有关的词条是另一位主演朱亚文,他向媒体爆料“吴京是七连最怕冷”的演员。评论区粉丝留言:没想到硬汉京哥也是怕冷的小朋友,还有粉丝演起了小剧场——

  农历初二的下午三点,吴京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戏谑中拿下了票房破10亿的成绩单——第二名《四海》则刚刚破3亿。这意味着,吴京主演的电影总票房已经突破250亿,成了中国电影史上第一名。

  这是喜事,但不算是大惊喜。毕竟最近几年,突破票房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对吴京似乎成了家常便饭:2021年国庆档《长津湖》上映,到了11月24日,《长津湖》最终票房突破56.94亿,摘得中国电影票房榜1桂冠。此前,吴京的另一部作品《战狼2》占据了这个位置四年。

  爆火后陷入争议,又在争议中被重新审视,这是中年吴京正在经历的,也是72岁的张艺谋一一体味过的事情。如今让“老国师”发愁的,或许正是吴京最不发愁的事情——票房。

  就在吴京票房突破10亿的时候,张艺谋的《狙击手》票房刚刚突破6000万,排名第六。不少媒体在报道中没有直接写出《狙击手》的票房,勉力维持着“老国师”最后一丝体面。

  “我看今年春节档高手如林,都是好看的电影,大家实力都不弱,但是还是希望观众能搞出那么一点时间,有那么一点兴趣,去看一看我们的《狙击手》,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张艺谋轻声回答。这是春节档到来前,他参加的一场关于《狙击手》的媒体见面会,结束时已经深夜十点半。

  辛劳与低调,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为《狙击手》拉好感。对于张艺谋而言,这部电影更重要的意义是为联合导演、女儿张末铺路。至于张艺谋本人,已经在20年前证明过自己对于票房强大的号召力了。

  2002年,《英雄》上映,这部投资3000万美金的电影,最终分别拿下了1.7亿的国际票房和2.5亿的国内票房,后者占据了当年全国票房的四分之一。《英雄》的票房比《长津湖》更加夺目。而更具意义的是,正是这部电影开辟了中国的“大片时代”。

  当黑色的秦人弓弩兵临城下时,当无名(李连杰饰)在秦殿门口死于万箭齐发时,许多中国人第一次通过电影感受到宏大叙事的魅力,这是好莱坞式的大制作。最终,这些场面又凝结成了一身白衣的残剑(梁朝伟饰)抽出长剑,在黄色大漠中,缓缓写下的“天下”二字。这是天下为公的精神内核。

  好莱坞与中国故事融合在了一起,最终被张艺谋以黑、红、黄、蓝、绿的中国风画面展现了出来,中国“大片时代”的钟声被张艺谋缓缓敲响。

  在《英雄》之前,他已经拍完了《秋菊打官司》、《有话好好说》、《大红灯笼高高挂》和《活着》一系列乡土中国的电影。揭露苦难,讲述命运流变,为他吸引了第一批拥护者。

  上个世纪90年代的时候,中国戏剧学院每周会有三天在室外给学生放电影,一天国外片一天国产片,国产片里不少都出自张艺谋,下边坐着的除了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有北京其他高校来蹭电影的年轻人们。有人为了省买电影票的几毛钱,偷偷用笔画一张蒙混过关。

  一次,张艺谋的《有话好好说》放完,有“中国电影第一教头”的周传基亲自上台给年轻人们讲影片中的细节。他也是张艺谋和陈凯歌在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周传基对弟子作品的细致点评,台下的潘粤明在多年之后都还记忆犹新。

  而另一位当时的年轻人王自健,因为太喜欢《有话好好说》里的姜文,没事儿就学姜文说话,一度有些结巴,给日后的脱口秀事业制造了些小小的困难。

  那是属于张艺谋的电影时代。他在现实主义和商业浪漫间穿梭,并不断征服国际电影节的认可。金狮奖、金雄奖、金马奖被他一一捧回北京,还有三次奥斯卡和金棕榈奖提名,就连他昔日用心栽培的“谋女郎”巩俐和章子怡也都先后“杀”进了好莱坞,那是当时所有女明星的梦想。

  但正如后来《战狼》爆火后,吴京陷入了争论的漩涡中一样,《英雄》在商业上的成功,也将张艺谋推向了风口浪尖。其中,过度商业化是攻击他最有力的武器。

  “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以后,我再也不看他的片子了,《英雄》和《十面埋伏》要不是叫唤成那个样子,我也不会去看的,不过看是看了,没有花钱。”多年后,周传基再次评价。缔造中国武侠江湖的金庸更是直言,看不到《英雄》中对生命的尊重,活在80年代的许知远则困惑于这位80年代的文化英雄,似乎过分响应时代。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咀嚼过去年代的那些苦难,”在《电影艺术》的采访中,张艺谋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更看重今天的中国,我更看好明天的中国。”张艺谋有自己的答案。

  今天,这些争议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豆瓣上,《英雄》的评分在不断被观众自发拉高:2016年8月6.6分、2019年3月7.2分,到了2022年已经变成了7.6分。评论区也有大量为张艺谋鸣不平的声音,有用户表示《英雄》应该8.5以上。

  当商业完全被新一代年轻人接受,当国潮越来越被年轻人喜欢的时候,人们才惊觉张艺谋的可贵之处。于是,大家开始一边欣赏他电影中张力十足的中国美学,一边怀念着第五代导演的文化气质。

  1994年,张艺谋的老同学陈凯歌和芦苇将《霸王别姬》改拍成电影后,芦苇请来张艺谋看,张艺谋评价了句“这是学好莱坞学得最像的电影”,把芦苇和陈凯歌气得够呛。那时候,好莱坞还是一个贬义词。

  然而,《霸王别姬》的成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不仅成为了中国首个获得戛纳金棕榈奖的作品,也是唯一一个同时获得金棕榈奖和金球奖的影片。导演陈凯歌的声誉扶摇而上,张艺谋很快找来了芦苇改编《活着》,并在电影上映的同年,去戛纳捧回了5个奖杯,某种程度上也让国人扬眉吐气了一把。

  2022年1月31日,吴京参演的《长津湖之水门桥》斩获点映及预售票房2.8亿,而张艺谋导演的《狙击手》不过2826.4万,仅为前者成绩的十分之一。

  两人命运改变的最鲜明节点,陆续发生在2002年和2008年——如今看来,这背后更重要的是时势的改变。

  2002年,张艺谋导演的《英雄》上线。作为中国第一部借用好莱坞拍摄手法的影片,它很快横扫了国内外票房,还因为颜色丰富,一度成为不少外国人在购买家庭影院时的试机片。

  “老国师”声名扶摇直上,而此时的吴京正准备南下香港。只是,香港影视圈当时正被前所未有的危机所笼罩。

  1993年,香港每年拍242部电影,但十年后每年只能拍摄几十部,拍摄数量减少的原因是美国电影的“袭击”,电影院想贴张本土电影的海报,都得事先和美国片商打招呼。与吴孟达、周星驰等人都有过合作的导演朱延平后来说,有熟悉的影院老板曾颇为难地透露,《哈利·波特》可以贴八张海报,《指环王》可以贴七张海报,但是如果给本土电影贴,美国片商能叫他的影院关门。

  恶性竞争带来了一连串的阵痛:先是从业人员从巅峰时期的2万人锐减到不足5千,到了2002年9月16日,全香港电影院的票房收入创下10年新低:140家电影院票房总额仅51.6万,每场电影平均只有13个观众。

  内地情况则截然不同。《指环王1》和《哈利波特1》也先后登陆了中国内地院线,但这两部电影都只斩获了5600万元左右的票房,与《英雄》毫无抗衡之力。

  此时选择“南下”的吴京自然无片可拍,毕竟看到《英雄》成功后的香港导演们,已经在为“北上”做准备了。

  2002年的中国还发生了几件事。比如,中国经济GDP首超10万亿,增速达到了8%。热烈的中国消费市场,即将托举起一部又一部国产电影,中国年轻人也即将见证一个行业的重构。当然,也有多年之后依然一成不变的事情:2002年,中国足球首次亮相世界杯,成绩三战三负,与今年的发挥一样“稳定”。

  不过,当年吴京“南下”的举动并非一时冲动。出生在北京的吴京,深受“引进来”和“走出去”的思潮影响。这甚至一度被写进了中国课本里。刚刚经济崛起的中国,渴望站在世界舞台之上,香港、欧洲和美国,这些繁华之地牵动着人们的遐想,让无数人渴望去那里争得一席之地。中国电影圈对好莱坞的主流态度,也是“学习”。

  但到了2008年,这些都被改变了,张艺谋和吴京,也再次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十字路口。

  这一年,张艺谋导演了2008年夏季奥运会的开幕式,向世界舞台展示着5000年文明的古老与辉煌,也奠定了他“国师”的位置。

  8月8日晚上的鸟巢,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激活5000年的日晷。随后,火光倾泻而下,点亮5000年的尊缶。2008名表演者,击缶而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是中国对世界的邀请,也是中国落后百年之后重新崛起的自信之音。

  张艺谋用他的艺术修养托起了这份自信,但这也似乎成了他个人电影事业的转折点。

  十年后的2018年,张艺谋为了宣发新电影《影》上了高晓松的节目《晓说》。节目开始,高晓松对张艺谋的介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电影提到导演,那指的就是张艺谋。这不是能用得过多少奖来衡量的,而是一种全行业发自内心的尊重。高晓松还举了个例子:在音乐行业,提到大哥,那一定指的就是李宗盛。

  但艺术与商业,在张艺谋身上交融多年后,最终在2008年都落寞了下去。此后,他依然不断尝试与国际接轨——《长城》被他视为中美深度合作影片,在张艺谋接手之前,这部电影已经被美国人以非常商业和工业化的方式开发了7年,张艺谋做的不过是将中国元素镶嵌进美国化的电影中。

  如果此时站在上帝视角俯视,你会很容易看到吴京如何一步步托举起年轻人新的自信。

  2007年,陈可辛带着《投名状》来到内地,档期直面撞上了《集结号》,后者的导演是冯小刚。陈可辛完全没有把他看在眼里,最后结果却是,《投名状》票房2.02亿,《集结号》票房是2.1亿。差别不大,但这个数字却足以验证震动香港电影圈。

  “一部好看的主旋律片上映,可以得到的支持是更巨大的。”回到香港后,陈可辛一边四处宣传内地市场,一边在自己的抽屉里四处寻找与主流意识形态不冲突的剧本,两年后,有了《十月围城》,斩获2.9亿票房。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陈可辛的话成了电影行业的某种共识。与意识形态同样重要的背景,是愈发活跃的内地消费市场。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习惯用爆米花和可乐作伴,在电影院里度过晚上和周末的闲暇时光。

  2008年,回到北京的吴京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出品公司登峰国际。和吴京一起“北上”的,是踌躇很久的香港导演们。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汶川地震期间,尚未大红的吴京去当了志愿者。与军队共同生活了几十天后,从小在什刹海习武的吴京被军人气质所感染,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军事题材。

  4年后的2012年,《我是特种兵之利刃出鞘》登陆江苏卫视,并拿下了江苏卫视国庆收视率第一的位置。这是吴京第一次穿军装,为此,他特意去军队训练了18个月。

  等到2015-2017年,两部《战狼》相继登陆院线,这是两部由吴京执导、主演并参与投资的电影,最终一共获得了超过62亿的票房。

  雪灾、地震、奥运和中产,勾勒出了2008年的中国。环球时报在当年评论,2008年是中国崛起的元年。这样的背景之下,中国年轻人不再需要“第五代导演”们的苦难,对证明自己也缺少了强烈的渴望。他们更习惯世界对自己的迎合。

  吴京成为这份自信的标注。他的名字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先是《战狼》系列上映,之后的2019年和2021年国庆档中,吴京两部电影同时上线年,吴京参演的《我和我的祖国》与《攀登者》同步上线年,吴京主演和投资了《长津湖》,而另一部《我和我的父辈》,也有他的参演与执导。

  吴京会是年轻一代的张艺谋吗?答案或许要在更多年后才能揭晓。但在当下,吴京至少已经承载起了年轻一代的期待与情绪,就像张艺谋当初那样。

  2018年,张艺谋与高晓松见面。高晓松问他:为什么总能在你的作品中感受到莎士比亚的悲剧感。张艺谋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我们这一代人尤其喜欢悲剧,我的电影最后一定得死两人,觉得死两人就深刻。那就会走向莎士比亚。”这种莎士比亚悲剧式的浪漫在互联网里激发了很多80、90后的共鸣——这是向往自由超过生命,渴望证明自己的一代人。

  在那场访谈中,张艺谋还讲了一个故事。《英雄》之后,一家欧洲电影公司找到了他,希望能把《巴黎圣母院》改编成电影。张艺谋问为什么是自己?对方的回答是因为想加入东方元素。最后,张艺谋决定,只保留《巴黎圣母院》的内核,把故事场景放进中国历史,但这个项目最终未能执行下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张艺谋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票房的影响力中国文化的魅力。这种迫切来自苦闷的成长环境。出生于1950年的张艺谋,先做了3年农民,后来又当了7年工人,1978年恢复高考后,才被北京电影学院破格录取。

  他在学校里的大屏幕上见到比基尼和直升机会被震到说不出话来,被同校的陈凯歌和田壮壮看到后笑他:“刘姥姥来大观园了。”等毕业了,学校老师又嘱咐他别觉得自己了不起,毕业进了厂子,不熬上十几二十年谁也别想掌机。张艺谋听完,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为了适应环境,赢得机会,他要不断做出努力,这像是一种长在身体里的惯性。张艺谋曾做过一份事业优势诊断系统,系统将人类的行事风格大致分为了五种动物,艺术家通常是猫头鹰,关注细节,完美主义。但张艺谋的结果是“比较像变色龙的老虎”,兼有领导力和适应不同环境的本领,正如他多次在采访中强调,电影是大众文化,是拍给年轻人看的。

  和张艺谋代表的苦难和紧绷不同,吴京是快乐且舒展的,他成长于中国经济不断腾飞的80、90年代。尽管后来南下香港有一段艰难的岁月,但与张艺谋进入电影圈的茫然四顾不同,他从一开始就很明确自己的方向。

  “我在香港努力了七八年,虽然有了一些声名,但始终无法像成龙、李连杰一样,开创属于自己的动作片时代,导演们都说我缺少自己的特点。”日后,吴京这样解释自己的北上回归。

  他成为中国力量的某种代言。他的面孔也出现在各类宣传册和宣传片里:为参战东京奥运会的运动健儿加油、鼓励无偿献血、科普防火防盗安全常识等。

  “我不过是拿了一根火柴,用一个小火星把大家的爱国情绪点燃了。”吴京解释自己表情包的随处可见。而在新一代年轻人的语言解构下,“含京率”也从一个被诟病煽动民族情绪,变成了昂扬向上的代表。

  与张艺谋不一样的是,千亿体育登录入口官网相比第五代导演憋着劲头想被认可的集体情绪,吴京和他的粉丝们心态更加平和。

  2021年国庆节,一条“为吴京圆8年前的梦”的话题冲上了微博热搜。八年前,在210省道拍戏的吴京,穿着迷彩服,举着手里的火腿肠拍了张照片,发在微博上喊话:请问有火腿肠广告找我拍吗?八年后,有粉丝看到了这条微博,转发出来,最终成功促成了吴京与双汇牵手合作。

  2022年春节,那些买票去看《长津湖之水门桥》的观众,多半是冲着吴京去的。但张艺谋就此成为过去式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已经开始的2022年冬奥会,张艺谋再次担任起了开幕式导演。2022年1月8日,张艺谋接受了CCTV13的采访,当记者问及两次奥运会有何不同的时候,张艺谋回答:“2008年我们有相当多的篇幅讲5000年,展示古老的传统的和古代的文明。这次没有,因为我们展示过了。全世界已经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东西。这一次我的重点,是一起向未来和更团结。”